外婆与井

　　前言:

　　重阳节,又称“老年节”,虽说孝老不仅在重阳,但刚刚过去的这个节日,勾起了我们对祖辈的追思,想起那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陪伴的童年,总是任性而幸福,可惜我们总是忙着在长大,很少有时间回报他们对我们童年的呵护陪伴。“子欲养而亲不待”,趁祖辈、父辈健在,多尽孝,多陪伴,把“敬老、尊老、爱老”的家风薪继火传、代代相承。与您分享一篇散文《外婆与井》。

　　

作者简介:

　　杨桃,女,普洱市检察院环境资源检察处处长,现为云南省检察官文联文学协会理事。

 

　　

一口井承载着一段时期对某个亲人的念想,也承载着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的感恩之情。好多年了,我再也没有回去过外婆的老家,那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小镇。那里很安静,高大的木板房,闪亮的青石板,奇特的吊脚楼不作声响的静默着,还有欢快的大宁河,轻盈的从小镇身旁流过,仿佛是一条绿飘带,也仿佛是一缕清丝,柔软的亲抚着小镇,给静谧的小镇增添了几分诗意和神秘。　

　　生在这个集镇上的男人和女人们,还有娃娃们都肤如凝脂,粉嫩透白,外婆都快五十的人了,仍皮肤细腻,唇红齿白。外婆说是后山坳子里的那口井滋润了她的肌肤,滋养了她的心田。这确实不假,无论是从男女的肤色来看,还是从老少的相貌端倪,这儿的水土十分养人。当然,这与乡亲们喝井水有很大的关系,这可不是一口普通的井。这口井冬暖夏凉,每到夏天,特别是蝉声此起彼伏,气温高达三十七八度的时候,来这口井取水的人络绎不绝,有提着木桶的,有提着水壶的,还有很讲究的提着开水瓶,外婆说开水瓶能让井水保持原味儿,喝起来总是凉凉的,甜甜的,讲究的外婆每次讲到这些,脸上都会绽放出许多幸福。 

　　

外婆是个贤惠的老人,她常常用井水做各种好吃的。外婆讲这井水可直接用来做泡菜,效果跟凉白开一样的好,泡出的泡菜不易起花,不易变质,吃着很有回味,这种味道在我没有味口,需要下饭菜的时候最深有的体会,效果便是胃口大开,食欲大增。外婆还用井水做醪糟,在重庆老家,醪糟是很出名的,除了给产妇下奶以外,也在秋冬季节给我这种柔弱的孩子补身子。外婆先用井水蒸出香软的糯米,凉后盛在一个瓷盆里,配上上等的酒曲拌匀后压实,中间用碗底挤压出一个小圆窝,便于发酵后水渗出来,然后要捂起来发酵,这期间需要给它洒几次水,外婆用她洗净的手轻蘸些井水,五个手指微微一弹,水就均匀地落在醪糟面上,面上一层油黄油黄的酒曲,顺着洒下的水慢慢往里渗透,透出些酒和米的香味,工序全部完成后要用两三床被子捂上半把个月,那淡淡的糯米酒香便从厚实的被子里钻了出来,醪糟熟了,那模样软糯粘稠,香气扑鼻,很招人喜欢。尤其是从小窝窝里渗出的醪糟水,全是精华,甜而不腻,回味无穷,喝上一口满是井水的清甜,很美味。　

　　外婆爱做各种美食,也爱忆苦思甜,夸这口井的时候总露出兴奋的表情,她说要是三伏天没有这口井日子该有多难熬啊!吃啥不解暑,喝啥也不解烦,但唯有这井水能让心静下来。的确,我也是受这井水恩泽的人,那时我还是个顽童,无论天儿有多热,也要疯跑的大汗淋漓,中午时分,喝了些绿豆粥仍不解暑,心绪烦燥,外婆一把将我搂在怀中,放在她的竹子摇椅上坐着,然后从红色开水瓶里倒出一缸子井水,让我咕咚咕咚喝下去,顿时我觉得既清新又凉快,外婆把她的大蒲扇拿过来,轻柔的帮我扇着风,我便在这摇椅上,和着这前后摇摆的旋律,还有那几口进入胃中的清凉,便很快进入了梦乡,睡得很深沉。这一幕,成为儿时最值得回味的光阴,外婆居住的老家,也变成童心向往之地,而那口井成了舌尖永久的乡愁。

　　

再后来,也就是小学四年级的时候,我随父母搬去县城读书,每逢假期,我们几个年龄差不多的表兄表妹常常约着一起回外婆家,我们最爱去的仍然是后山,最惦念的仍然是那口井。因为我们几个可以毫无约束的打水战,上衣裤子,头发甚至到脚心全都湿漉漉的,凉爽极了,这井水给我们的童年增添了无限乐趣,带来了许多欢愉。这个时候外婆的腿脚已没有从前利索,到后山取井水有些吃力,我们就为她跑跑腿儿,带上她那心爱的开水瓶,动作麻利地跑向后山取水,这个愉快的差事对我来说已是轻车熟路。又过了几年,我小学还没毕业,外婆就去世了,在我还来不及回乡探望的时候她就匆匆地走了,走的很急很意外,我很悲伤。之后我打听过外婆老家的远房亲戚,他说,那口井早就枯了,没有水了,如今都是吃自来水,要喝凉水,只能放冰箱了。听到这话,我顿生感伤,井已枯,人已走,物非人非,那外婆与井只能梦中寻去了。